¡#B2 Philippe Aghion：創造性破壞的力量

現代資本主義的更新機制與政策啟示

一、核心概念：什麼是「創造性破壞」

「創造性破壞」是一個持續更新的循環過程：

新的創新出現，使舊技術過時；新企業崛起，取代舊企業；新的工作誕生，而舊的職位消失。

這個過程是資本主義的內在引擎。它推動經濟成長與社會進步，但同時也帶來痛苦與不確定，例如失業、焦慮與不平等。
Philippe Aghion 認為，21 世紀最重要的課題是——

如何引導創造性破壞，使其成為推動創新、平等與永續的力量。

二、理論背景：從熊彼特到阿吉翁

經濟學家 Joseph Schumpeter(熊彼特) 首次提出「創造性破壞」概念，指出：

資本主義的發展依賴企業家的創新精神，創新帶來新的利潤(profits)，但同時摧毀舊的生產方式與結構。

熊彼特認為，創新的本質是一種「革命性替換」，它創造價值，也破壞舊秩序。

Philippe Aghion 延續並現代化了這個思想。
他與 Peter Howitt 在 1992 年提出「透過創造性破壞的成長模型」，
主張經濟成長不是外生給定的，而是由企業家追求創新與利潤(profits)所推動的內生過程。

三、創造性破壞的三大核心思想

1. 創新是成長的根本動力

經濟的長期成長來自企業家對創新的持續投入。

創新包含新產品、新技術、新市場或新組織形式。

沒有創新，經濟會停滯在低效率的均衡中。

因此，政府必須投資教育、科研與制度設計，
讓社會具備足夠的人力資本與技術能量，支撐長期創新。

2. 創新需要激勵與產權保障

企業家投入創新，是因為創新能帶來暫時性的利潤(profits)，
而這些利潤是創新行為的獎勵與回報。

但一旦新的創新出現，舊創新的利潤便會消失。

因此，制度設計必須在兩個極端之間取得平衡：

若保障過弱，創新者缺乏動機；

若保障過強，舊企業形成壟斷，阻礙新創進入市場。

這正是 Aghion 所稱的「動態效率(Dynamic Efficiency)」——
既要給予創新者利潤以激勵創新，又要確保舊創新者不壟斷未來。

3. 創造性破壞的內在矛盾

每一波創新都會摧毀上一代創新者的利潤。
這意味著「創造」與「破壞」是同一個過程的兩面。
Aghion 認為這是資本主義的根本矛盾：

沒有破壞，就沒有更新；沒有更新，創新也失去意義。

四、政府的雙重角色

Aghion 認為，政府不應該壓抑資本主義，而應該引導它向良性方向發展。
政府的角色是雙重的——既要保障競爭，也要保護勞動者。

保障競爭(Promote Competition)

維護市場開放，防止舊企業壟斷市場。

實施反壟斷法、規範政治遊說、減少尋租行為。

競爭能迫使企業不斷創新，防止停滯。

保護勞動者(Protect Workers)

建立教育、再培訓與社會保障制度，
幫助受創造性破壞影響的群體順利轉型。

政府應該同時成為「投資型國家」與「保障型國家」，
既培養創新力，也提供安全網。

這樣的政府不是干預市場，而是讓市場破壞更具生產性與人性。

五、從模仿到前沿創新

經濟體發展初期可藉由模仿與技術引進實現成長；

但當接近技術前沿後，只有原創創新才能維持生產力提升；

若未調整制度與教育結構，就可能陷入「中等收入陷阱」。

Aghion 認為，這是許多新興國家無法邁向高收入社會的根本原因。

六、創造性破壞的社會層面

1. 對就業的影響

創新雖然導致舊工作消失，但長期來看會創造更多新職位。

研究顯示：工作破壞率高的地區，同時也是新工作創造率最高的地區。

問題不在於工作被淘汰，而在於社會是否能幫助人們順利過渡到新產業。

2. 對幸福感與心理健康的影響

轉型中的失業與不確定感會引發焦慮與不滿。
因此，阿吉翁主張必須將「幸福經濟學」與「創新政策」結合，
讓創造性破壞最終提升整體福祉，而非製造社會撕裂。

七、綠色創新與包容成長

Aghion 將「綠色創造性破壞」視為當代最重要的挑戰之一：

如何讓創新推動永續發展與社會公平？

綠色創新(Green Innovation)：發展新能源、減碳技術與循環經濟，
以創新取代污染密集型產業。

政策工具：碳稅、綠色研發補貼、環境導向金融。

包容性創新：確保科技紅利能被全民共享，而非集中於少數企業或階層。

八、「黃金三角」：理想的創新架構

Aghion 提出「創新驅動的黃金三角」：

企業(Entrepreneurs) —— 提供創新與冒險的活力。

政府(State) —— 設定規則、投資教育與科研、維護競爭。

民間社會(Civil Society) —— 監督企業與政府，確保創新具倫理與公平性。

三者互相制衡又互相支持，
才能讓創造性破壞成為推動民主、繁榮與永續的力量。

九、總結：從悲觀的熊彼特到樂觀的阿吉翁

熊彼特認為，資本主義終將被自身的壟斷與官僚化所毀滅。

阿吉翁則主張，我們可以拯救並更新資本主義，
讓它成為創新、平等與自由的引擎。

「問題不在於破壞，而在於如何讓破壞成為創造更美好社會的契機。」

十、關鍵啟示

創新需要自由，也需要制度引導。

利潤(profits)是創新的短期獎勵，而非長期特權。

教育與社會保障是創造性破壞的安全網。

真正的進步不是消除變動，而是讓變動更有方向與公平。